極靜之雪

　　對皇甫蒼來說，稱呼精靈的傢伙都是黑到骨子底的腹黑。

　　如果要問他為什麼，他只會看著詢問者，然後將頭硬深深的撇開。

 

　　＊＊＊

 

　　賽塔‧蘿林

 

　　那是皇甫黎還未出生的時間點，更或者說，那是皇甫蒼剛成為兒童時期的時候。

 

　　一做完族中長老交代的任務，他飛奔似的遠離族中領地，閃到人煙稀少的地方。可能是因為那時候他們臉上的表情太讓他印象深刻，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常待在族裡比較好。畢竟對族裡的人來說，自己可能真的是惡魔吧？他面無表情看著湖面，隨即將視線轉移。

 

　　「感謝主神恩典，賜於吾族豐富的餐點，感謝主神恩惠，賜於吾族平遂的一天……」

 

　　不知從哪傳來的異族語，語調透漏地感謝清楚的讓人起雞皮疙瘩。皇甫蒼瞇起雙眼，緩步的朝著聲音的方向前進，印入眼中的是一頭金色長髮的精靈。

 

　　不愧是精靈，不只聲音連動作都那麼的優雅。

 

　　紫羅蘭男孩很快從思緒中回神，轉過身打算離開這一個有其他人在的地方。

 

　　「尊貴的旅人不停止腳步與我們一同慶祝嗎？」

 

　　突如的嗓音讓皇甫蒼抽出繫在腰上的短劍，紫羅蘭色眼眸帶著濃厚的敵意。

 

　　「無意中搭擾實屬抱歉，若要阻止吾離開請問過手中短劍。」他開口。

 

　　「抱歉驚擾到您，我只是想邀請您與我們一同慶祝。」

 

　　從樹叢走出的金髮精靈眼中帶著些微歉意，但他從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。

 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「尊貴的旅人，既然相遇即是有緣，那麼便和我們一同參與慶典吧！」

 

　　語句完全沒有讓人婉拒的機會，精靈快步走到皇甫蒼的面前。

 

　　只見男孩如同反射動作的身手將手中短劍指向精靈，只差幾公分就刺到他的臉。

 

　　「你不躲開嗎？」皇甫蒼問。

 

　　「您不會傷害我的。」那人微起一抹笑容。

 

　　「……」稍微握緊劍柄，隨後皇甫蒼將短劍收回劍鞘，還起手：「感謝你的邀約，吾想吾並不方便前去……」

 

　　精靈對他優雅的行個禮，成功打斷男孩接下來要說的話。只見男孩懊惱地皺起眉頭，隨後輕哼。

 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「太好了，那就請您與我們一同慶祝吧！」

 

　　一舉一動皆是優雅及高貴，也讓男孩不滿情緒沒有當場發作。

 

　　或許精靈這種生物天生就是聽不懂人話這樣？他想。

 

　　「我是賽塔蘿林，白精靈一族。」

　　「……皇甫蒼，皇甫一族。」

 

　　看著金髮精靈的笑容，紫羅蘭男孩覺得自己就算在怎麼排斥，也一定會被眼前這傢伙拖著走吧？

 

　　難怪有傳聞說精靈的邀請很難婉拒。

 

　　＊＊＊

 

　　跟隨在賽塔蘿林身後，皇甫蒼仔細看著四周森林，他發覺進入越深，越能感受到森林裡奇特的氣息。

 

　　對他來說，那是不同以往經歷的感覺。即便記憶中的傳承告訴過他，他還是感到新鮮。

 

　　「到了，尊貴的旅人。」眼前的精靈回過頭勾起一抹笑容，將垂下的柳葉往前撥開，皇甫蒼看到不同於家中及外頭的畫面，那是一片和樂融融的祥和氣氛。

 

　　「賽塔，你帶來了誰？」

　　「是在外頭偶遇的尊貴的友人。」

 

　　無意聽精靈對話的內容，皇甫蒼將注意力放在四周的景象，那是四季如春的地方。

 

　　要是族裡也能有這般風景該有多好？

 

　　「蒼、蒼……」

　　「？」

 

　　回過神，皇甫蒼看見眼前的人對他露出笑顏，隨即開口：「族中的同伴想認識您，還請您跟隨我來。」

 

　　「……為什麼將我帶來你們族裡最珍貴的地方？」沉默半晌，皇甫蒼開口：「每一族不都會有不想讓外人知道的……」

 

　　「這是預言。」賽塔說，臉色突然有些嚴肅：「白精靈一族雖自詡自己與世無爭，但終究還是得學會自保。」

 

　　「所以？」

　　「您就是那個所以。」

 

　　那抹笑顏帶著堅定，紫羅蘭男孩對此抿著嘴很想開口反駁。到最後還是深深嘆一口氣，點頭：「我明白了，請你帶路。」

 

　　「那就，請您隨我來吧。」賽塔很快帶著皇甫蒼朝前方走去。

 

　　不知道這樣答應的自己又算是什麼？明明才剛認識而已不是？

 

　　更何況，精靈都是這樣相信別人的嗎？沒有被滅族還蠻神奇的。

 

　　「您好，紫羅蘭的年輕旅人。」

 

　　就在皇甫蒼思緒飄遠的當時，有個低沉的嗓音這樣開口。於是他停下腳步將目光移向開口的人。

 

　　「貴安。」

　　「光神的貓眼已將預言告知我等，而我等……如今沒有反對意見。」

 

　　壯年男子這樣說，臉上的嚴肅神情逐漸放鬆：「在下再次替白精靈一族，邀請您參與我等的慶典。」

 

　　「如果是我，我不會沒戒心的邀請陌生人來我族。」

 

　　沒來由的，皇甫蒼想要這樣說，而他也確實的說出口。

 

　　「預言並不代表一切，就算他跟生命交關有所關係。」

　　「您……還真是溫柔。」

 

　　頓了些會，眼前的精靈這樣說，紫羅蘭男孩皺起眉頭。

 

　　溫柔？他怎麼不曉得他身上還有這種形容詞？

 

　　「不用擔心我族，這是最後一次我等在守世界的檯面出現。」

　　「嗯？」

 

　　就像知道眼前男孩的不解，精靈男子解釋：「我們打算退居於守世界之裡，不再守世界的歷史上浮出。」

 

　　「既然是這樣，為什麼……？」

　　「貓神的光眼必須留下，身為族人的我們為此有點擔心。」

　　「不過有您在，我等也無須在放不下。」

 

　　原來他還有讓人放心託付的作用，他怎麼不曉得？

 

　　繃著臉，本來就沒有笑意的臉看起來更加嚴肅。

 

　　「不必想太多，尊貴的旅人。」

　　「現在就開心參與我們的祭典吧！」

 

　　精靈男子讓賽塔走向前，賽塔對皇甫蒼笑了笑，隨即拉著他的手走向祭典中央。

 

　　『主神在上，吾等為此祈禱光明與黑暗共存，遠道而來的友人此生平安順遂。四季之風依舊吹動，迷惘的人有著正確道路。』

 

　　賽塔的嗓音柔順且溫和，四周元素隨著禱告開始雀躍，中間的祭台也冒出更大的火焰。

 

　　『混合的黑與白，善良的孩子不再困惑，白精靈為此祈禱、獻上祝福。』

 

　　「太好了，主神大人很開心。」

　　「那名旅人果然是預言中的人。」

 

　　其他的白精靈很開心，漂浮在四周的元素、更或者該說是元素精靈很雀躍的在皇甫蒼的周遭繞圈。

 

　　「……？！」

　　「他們一向好客。」賽塔說，皇甫蒼看見身旁的金髮精靈有著分離的悲傷。

 

　　「你之後要前往何處？」

　　「冰牙族，主神指引我要前往那個地方。」

　　「是嗎？」

 

　　皇甫蒼點頭，沒有多說什麼。

 

　　「蒼，雖然認識不久，但我們是朋友對吧？」

　　「……都拉人來族裡了，怎麼不會是朋友。」

　　「是嗎？真是太好了呢。」

 

　　金髮精靈溫柔的勾起嘴角，紫羅蘭男孩看著他的眼神中有著百般無奈。

 

　　皇甫蒼自己明白，就算他們不是朋友，但他也會為了這個邀請而守住承諾。

 

　　沒辦法，他的個性一直都是那麼的固執。從有記憶以來就是這樣了。

 

　　＊＊＊

 

　　「她是黎，我妹妹。」就像想起什麼，已經成年的皇甫蒼將自家妹妹拎到他的面前：「他是，賽塔蘿林。」

 

　　「感謝主神的恩惠讓我能見到尊貴友人的妹妹。」

　　「你能不能有一天不要提那麼冗長的感謝詞。」

 

　　皇甫蒼瞇起眼，語調雖聽起來有些不耐，但臉上卻面無表情。

 

　　「哥！這樣很沒禮貌。」紫羅蘭女孩有點炸毛，隨後又快速的向白精靈男子介紹自己：「我是皇甫黎，蒼的妹妹，請您原諒哥哥的直言直語。」

 

　　「不會的，有人能如此不變，賽塔可以說是讚嘆。」

 

　　皇甫蒼明顯看出自家妹妹聽完這話後臉上寫著：原來哥哥從以前就是那麼的不討喜嗎？！難怪會被陷害。

 

　　「別跟她說有的沒的。」

　　「呵–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 

　　他當初怎麼就沒看出精靈是個心機重的族群。

 

　　「蒼，你最近過得好嗎？」

 

　　皇甫蒼看著說話的人，頓了幾秒。

 

　　「不過老樣，那你呢？」

 

　　被回問的精靈愣了一下，隨即勾起若有似無的笑容。

 

　　「或許，很好吧？」說的模糊，皇甫蒼聞言皺起眉頭。

 

　　「呵。」伴隨笑聲的是一臉露出：〝你還是一樣溫柔〞的神情。

 

　　本來要說出口的話卡在口中，紫羅蘭少年瞪著他一眼，隨即將眼神放在女孩的身上。

 

　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他們口中的那份溫柔。

　　要是有的話，那麼就讓他全放在女孩身上吧？

　　因為她是他的希望。就算要耗費一生，他也甘之如飴。